日前某知名人力銀行董事長在某知名國立大學畢業典禮致詞時,講出「延畢是懦夫」一語,輿論譁然。撇開在畢業典禮上如此用字遣詞的適當性不論,「延畢」的行為所代表的就只是逃避和退縮嗎?還是有著更多的動機與利益?延畢的結構性因素何在?產業界和人力銀行有關「競爭力」的「勸誡」,是有所本的危機意識,抑或只是掩飾不對等僱傭關係的一種修辭?本頻道日前已辦理相關投票,歡迎繼續發表相關意見。
近年來,媒體充斥各種有關青年在教育、就業市場之間轉銜或適應失調的論述。較早,有標榜新世代想法與行為變遷的「X世代」說法,近年則出現質疑新世代年輕人壓力承受能力的「草莓族」標籤。“Twixters”、「單身寄生蟲」、「飛特族(freeters)」、「尼特族(未就業、就學或接受職訓者,Not currently engaged in Employment, Education or Training, NEET)」的討論也從歐美等先進工業國家延燒到日韓台港等新興工業國家。這些名詞彼此間有些許差異,有較為正面者也有完全負面表述者,但無論如何,這些名詞都指向年輕世代與較舊世代之間在「成熟度」發展上的速度與階段差異,尤其是就學時間的拉長以及就業時點的延後,以及更長的適應期、更緩的節奏感。
產、官、學界不乏直接擁抱這種論述、並立即投以憂慮、危機意識者。這種觀點的主要關切還是來自於「競爭力」的低落,或者站在「主管」的角度擔心生產力及人力資本的衰頹,或者站在「政策執行者」的角度擔心國家整體競爭力的下降,或者站在「師長」的角度質疑年輕人的生存能力不復存,將擔負不起自己的未來。然而,這些看法可能過快地接受了這種新世代「懦夫化」的預設,卻未必真的檢驗此一前提假設的正確性、正當性及其相關脈絡。世代性的「向下沉淪」確實可能影響到社會整體的生活機會(life chances),但這種「向下沉淪」是否是事實?縱使是事實,這種「向下沉淪」是否受到生活機會分配的結構性改變的影響?或許需要對此做更進一步的探討,爾後才能做出真正的評斷。
社會學家指出,「青春期拖長命題(“prolonged adolescence thesis”)」的出現,意味著我們必須重新思考「成年(adulthood)」的概念。(Blatterer 2007)隨著社會結構的改變,以往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生命週期也已經有所變化,而過去的規範標準卻未必能配合新的社會角色和社會實作。這種規範上的落差可能會轉變為政策上的落差,亦即以前一個世代在生涯轉換上的直線性,做為評斷年輕世代表現以及分配資源的評價標準和政策指標。但與前一個世代相較,今日二、三十歲的年輕人出生在具有更高不確定性(uncertainty)的時代,生命預期軌跡較以往更不具有可預測性,而且價值也更趨向多元化。過去的線性思考是否能直接套用到年輕世代的發展上?在沒有更確切的證據前,以過去的思維而驟下「懦夫」的論斷,或許太過沉重。
年輕世代所面對的較高不確定性可能是危機,但當然也可能是轉機。然而這種危機跟轉機是否公平地分配在同一個世代之間?以延畢而言,延畢的理由有許多種;決定不繼續升學而逕行進入勞動市場的考量,也未必是積極而自願的,可能是出於現實經濟考量與資源運用受限。在這之中,蘊含的是出於機會不平等的計算與比較,而不只是道德化的勇氣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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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資料
Blatterer, Harry. 2007. “Contemporary Adulthood: Reconceptualizing an Uncontested Category.” Current Sociology 2007, 55(6): 771–792.